照着胜利者染血的刀锋,也映照着失败者堆积如山的尸骸和彻底化为灰烬、再无一丝价值的粮草辎重。
此战,伪朝囤积于辎重大营、供应剑门关四万大军半年之用的粮草军械,被一举彻底摧毁。
伪朝在剑门关的守势,就此被釜底抽薪。
而王玉坤和他麾下特战营的名字,将随着这场无名河畔的冲天大火,震动天下。
……
……
蜀中四月。
剑门关巍峨矗立于绝壁之巅,如同巨神扼守蜀道咽喉。
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巴蜀特有的湿冷雾气,如无形的巨掌,狠狠拍打着历经千年风霜的关城石壁。
水汽在冰冷粗糙的城砖上凝结成珠,又汇成细流,无声地淌下。
城楼之下,那条蜿蜒如蛇、狭窄险峻的栈道,大半隐没在翻滚涌动的浓雾之中,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幽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木头腐朽气息、铁器生锈的腥涩,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紧张。
城楼之上,一面巨大的帅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被湿气浸透,每一次鼓荡都显得异常沉重。
“杨”字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奋力挣扎,仿佛也承受着千钧重压。
守关的士兵们身着冰冷的铁甲,盔缨湿漉漉地贴在颈侧,甲叶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顺着冰冷的金属纹路滑落。
他们紧握着长枪或弓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那片被浓雾彻底吞噬、死寂得令人心悸的山谷。
每一次风啸,每一次远处传来的、可能是滚石也可能是异响的动静,都让士兵们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一分。
死寂中,只有风穿过垛口的呜咽和甲叶偶尔碰撞的轻响。
杨子钊,这位年约四十、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守关大将,此刻正手扶冰冷刺骨的垛口,眉头紧锁成一道深壑。
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刀劈斧削,但深刻的法令纹和眼下的乌青,却透出浓浓的、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
他身披精良的明光铠,甲片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微芒,腰间悬挂的阔刃宝剑,剑鞘古朴厚重,象征着权力与责任。
他身旁站着的,是晋岳。
晋岳,年约五十,蜀地伪朝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杨国忠最为倚重的心腹。
他保养得宜,面皮白净,不见风霜,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深处藏着一丝久居高位、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倨傲。
他身着象征三品大员的绯色官袍,外罩一件价值不菲的锦缎披风御寒,手指正下意识地、缓慢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一枚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扳指。这枚扳指仿佛是他心绪的晴雨表。
杨子钊的目光死死盯着关外那片翻腾的浓雾,仿佛要穿透那层白色的屏障,看清山谷里潜藏的鬼魅。
他指节因用力抵着冰冷的石砖而微微发白,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对着晋岳说的,更像是自言自语被风送了出来:
“晋尚书……这后方粮道,怕是……真出大问题了。”
他艰难地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重若千钧,“已经……接连两支粮队,逾期三日仍未抵达!斥候冒死回报,在米仓道上发现了小股敌军袭扰的痕迹……马蹄印凌乱,有断箭,还有……焚烧草料的焦痕。”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似乎想压下胸中的翻涌,“虽是小股,但神出鬼没,如同跗骨之蛆,专挑运粮队护卫最薄弱、地形最险恶的时辰和地段下手!防不胜防!本将……本将实在担心,辎重大营的安危啊!那里囤积的,可是我们剑门关数万将士,乃至整个蜀中朝廷的命脉!”
晋岳拢了拢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锦缎披风,侧身避开一股更强劲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