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与颜真卿的三年之约(3 / 8)

雾,“学生知道,您心中所忠,所系,非李氏一姓之私,实乃这万里锦绣江山,这亿万生民黎庶!此心此志,与学生所求,并无二致!”

他微微停顿,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光辉,那是预见了某种可能未来的憧憬,“若学生拼尽此生,真能实现此三事,使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四夷宾服,仓廪丰实……”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犀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核心:“那么,这所谓的名分之争,于天下苍生之福祉相比,孰轻?孰重?颜公心中,难道没有一杆秤吗?”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迫近,“这秤的两端,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名’,一边是沉甸甸、血淋淋的‘实’!是数千万百姓的活路啊!是万千孩童能否长大成人,白发老叟能否得终天年的……一线生机啊!”

“为这天下苍生一线生机!为学生胸中这腔尚未冷却、愿为万世开太平的热血!颜公,”裴徽再次深深一揖,那份超越君臣名分的真诚与恳求,重逾千钧,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

“请颜公暂搁疑虑,出山助我!以颜公之清望如山,定天下悠悠之口!以您之干才似海,匡扶朝政,革除积弊!”

“以颜公之刚正如剑,为学生正视听,斩奸佞,为百姓谋福祉!为这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大唐,再搏一个朗朗乾坤!”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清澈而坦然,带着一种托付生死的决绝:“若三年后,学生有负苍生,有负颜公所托……”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最沉重的承诺,“公再行归隐林泉,或……行那大义灭亲、以正纲常之举,学生……引颈就戮,绝无怨言!届时,公之剑锋所指,便是学生咽喉所在!”

书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沉重得如同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要将肺叶撕裂。

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如同在深渊边缘的挣扎。

窗外街上传来的喧嚣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连风都静止了。

唯有那一道刺破云层、透过敞开的窗棂斜射进来的强烈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恰好笼罩在裴徽年轻却写满坚毅与沧桑的脸上。

光与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激烈地切割、交融,将他挺拔的身姿映照得如同浴火的神只,又似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的孤注一掷的赌徒。

颜真卿的目光,死死钉在光柱中的裴徽身上。

兄长颜杲卿描述中,裴徽面对安禄山叛变时,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嗜血的兴奋,而是深沉的悲悯;

弟弟颜允臧眼中那劫后余生的感激与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期盼之火;

还有那份如同毒刺般扎在心头、指责他“拘泥虚名”的檄文……这一切画面,如同汹涌的怒潮,反复冲击、拍打着他心中那堵由毕生信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名教——筑起的堤坝。

堤坝在轰鸣!

在剧烈地摇晃!

在崩裂!碎石簌簌落下!

他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在这份以天下为注、以自身为质、以苍生福祉为终极目标的磅礴赌约面前,在这份超越个人荣辱得失、直指文明存续与黎民活路的赤诚(抑或是惊世骇俗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脆弱,甚至……有些狭隘。

许久,许久。

久到光柱中的浮尘都仿佛停止了舞动。

颜真卿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滴浑浊的、饱含着无尽挣扎、痛苦、以及对毕生信念撕裂般痛楚的老泪,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布满岁月沟壑的眼角悄然滑落。

那泪珠沿着他刚毅如岩石般的脸颊蜿蜒而下,最终,“嗒”的一声轻响,滴落在陈旧光滑的紫檀木书案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