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步!”
随着他的话语,颜真卿仿佛听到遥远边塞传来的凄厉号角声,看到烽燧台上冲天而起的狼烟。
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裴徽的脑海中,无法抑制地闪过一幕幕原本历史上的惨烈的未来画卷:
吐蕃铁骑如潮水般涌入长安,大明宫在烈火中呻吟;
回纥人纵马劫掠,中原大地哀鸿遍野;
龟兹城头飘扬的唐旗被斩落,西域故土在血泪中沦陷……这些尚未发生的惨剧,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灵魂,让他此刻的誓言充满了锥心刺骨的急迫感。
“其三!”裴徽的声音陡然一转,从激昂的杀伐转为深沉的悲悯,如同洪钟大吕后的涓涓细流,却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锁住颜真卿,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必轻徭薄赋,与民休养!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整饬吏治,涤荡贪腐!抑制豪强兼并,使耕者有其田!”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最真挚的痛楚,“使流离失所者归籍,使仓廪渐实,使百姓……能得喘息之机,重现生机!此乃国本,重中之重!万民之盼,重于泰山!”
“民为邦本”!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颜真卿内心最深处!
他仿佛看到自己行遍州县时,路边倒毙的饿殍,田野荒芜的蒿草,官吏如狼似虎的盘剥……一股巨大的酸楚与共鸣直冲咽喉。
他紧抿的嘴角再也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他那双阅尽沧桑、刚硬如铁的眼中,竟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动摇。
他下意识地垂眼,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卷饱含血泪的《祭侄文稿》上,那里面,何尝不是浸透了家国破碎、生民涂炭的悲愤?
“三年之后!”裴徽的目光如同熔炉中喷涌的岩浆,炽热得几乎要将人熔化,死死锁住颜真卿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闪避,“若学生未能做到此三事之任何一件,或学生行事乖张暴虐,有负天下,有违明君之道!则学生……”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用刻刀深深镌刻在金石之上,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甘愿自缚双手,跪于颜公面前,任由公以纲常国法、天下公论处置!并亲笔诏告天下,禅位于李氏宗亲中德行昭彰、众望所归之贤者!”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最后的诅咒:“若有违此誓,天厌之!地弃之!”
轰——隆!
颜真卿只觉得仿佛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开!
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断的巨响!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乱冒,耳中充斥着尖锐的蜂鸣!
一股滚烫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急速退去,让他眼前发黑,脚下虚浮,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晃,粗糙的手掌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冰冷的书案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坚硬的紫檀木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痛感反而让他从巨大的眩晕中找回一丝清明。
这赌约……太大!太狠!太……匪夷所思!简直疯狂!
一个即将登基、手握无上权柄的帝王,竟以九五之尊的皇位和自己的性命为赌注?
只为换取他颜真卿区区三年的“观察期”?
这需要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魄力?
又是何等的……对自身能力的笃定和对天下苍生那份沉重到无以复加的责任担当?!
裴徽清晰地捕捉到了颜真卿灵魂深处的剧烈震荡。
他没有停顿,语气陡然一转,带上了一种穿越者独有的、洞悉一切历史悲剧的悲悯与沉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刺向颜真卿内心最深处坚守的堤坝。
“颜公,”裴徽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