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为刍狗的绝对冷酷。
那眼神,不再属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属于一件只为权力而存在的冰冷器物。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给自己下达了最终的死刑判决,他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带着殿内即将燃尽的沉香的清冷余韵,更带着一种浓烈得令人作呕、如同新鲜血液凝固后的铁锈腥气,沉沉地、带着毁灭性的重量,压入他的肺腑,融入他的血脉。
“来人。”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像淬了万载寒冰的刀刃骤然划破死寂的夜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名心腹护卫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声无息地从殿门旁一根巨大蟠龙柱的阴影中滑了出来。
此人正是前日立下大功,救下虢国夫人的影七。
他低眉顺眼,垂手肃立,仿佛他本就是那阴影的一部分,一直就在那里静静蛰伏,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传元载。”裴徽的目光没有离开殿内那片象征着未知与血腥的深沉黑暗,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即刻。单独觐见。”
“单独”二字,被他咬得异常清晰、异常沉重,如同两块冰冷的玄铁碰撞,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冰冷的回响,也昭示着即将密谈内容的极度危险与禁忌。
……
当元载在兵部衙门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单独觐见”的旨意时,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来不及换上更正式的朝服,几乎是跑着冲出兵部,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宫门甬道。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投下长长的、如同刀锋般的阴影。
每一次踏入宫门,都感觉像是踏入一头巨兽的口中。
当他终于再次踏入兴庆宫主殿的瞬间,一股比清晨时分更加沉重、更加肃杀、几乎令人心脏停跳的窒息感,如同实质的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殿内空荡得可怕。
袁思艺那阴鸷的身影不见了,连带着李太白那狂放不羁的身影和李季兰清冷如兰的气息也一同消失了。
偌大的殿堂,只有裴徽一人,如同蛰伏于深渊之底的史前巨兽,独坐于御榻的幽暗最深处。
巨大的蟠龙柱投下的浓重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吞没,只有蟒袍袖口和下摆上用金线绣着的螭龙纹路,在几盏长明宫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偶尔反射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殿门在他身后被那名影子太监沉重地关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如同地狱之门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将他投入了一个与世隔绝、充满无形杀机的囚笼。
“臣元载,叩见殿下!”元载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惊疑与深入骨髓的不安,趋步上前,深深拜倒,额头紧贴冰凉刺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
那寒意瞬间透骨而入。
他敏锐地注意到,裴徽的自称已是冰冷的“本王”,而自己脱口而出的也是“臣”而非之前的“属下”或“卑职”。
这微妙的称谓变化,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充满了心照不宣的试探与赤裸裸的、迈向深渊的野心。
“元尚书请起,赐座。”裴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淡,如同深潭死水。
然而这平淡之下,元载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如同万丈冰山倾轧而下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层之下汹涌奔腾、择人而噬的暗流,随时可能破冰而出,将他撕得粉碎。
影七无声地搬来一个锦缎绣墩,放在御榻下首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既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