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他们知道,身后是赖以生存的粮草,是袍泽的生命线,更是整个战局的枢纽。
退一步,即是万劫不复。
张小虎的独眼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得可怕。
他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寒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让周围的喧嚣显得更加遥远。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手粗糙有力,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疤。
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磨刀石刮过生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紧张待命的唐军耳中:
“龟壳里的崽子们,都给老子把尿夹紧了!听哨令!弩手上弦——‘铁雀’(蹶张弩)抵肩!‘竹蜂’(单兵弩)上槽!枪兵——顶住车板!刀盾手——护住弩手腰眼!‘老君倒酒’(火油罐)准备!‘铁雀惊雷’(火药箭)引火绳备好!弓手——火箭待发!没老子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露头!谁敢给老子省一根箭,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听见没有?!”
“喏!”低沉而压抑的回应从车阵各处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士兵们迅速而无声地执行命令,沉重的蹶张弩架在射击孔上,粗大的弩矢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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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兵弩手麻利地将小巧却致命的弩箭压入箭槽;
长枪兵将枪杆死死抵在车板内侧预留的凹槽里,手臂肌肉贲张;
刀盾手紧握横刀和蒙皮圆盾,警惕地护卫着脆弱的弩手;
负责投掷火油罐的力士,将沉重的陶罐稳稳放在脚边,旁边是燃烧的火盆;
背负着特制火药箭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引火绳;
弓手们将箭头裹着油布的箭矢搭在弦上,箭头微微下垂,避免引燃。
张小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但坚定的脸,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像是赞许,又像是诀别。
他最后望向谷口外那片奔腾的黑色狂潮,距离越来越近,连战马喷出的白沫和骑士狰狞的面孔都清晰可见。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贡布多吉看着近在咫尺、依旧沉默的车阵,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汉人吓傻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车阵被撞开,唐军像羔羊一样被屠戮的场景。
“弓箭手——覆盖!给老子把他们的龟壳射穿!”贡布多吉狂吼。他身后的弓箭手方阵瞬间如林般举起长弓。
“放——!!!”随着军官的嘶喊,一片密集的嗡鸣声响起!
刹那间,天空为之一暗!
数以千计的箭矢如同狂暴的蝗群,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划破空气,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朝着车阵狠狠罩下!
“举盾——!!!”张小虎的声音在箭雨临头的瞬间才炸响!
哗啦!车阵顶端和射击孔前,瞬间竖起一片密集的圆盾和特制的厚重挡板!那是用多层牛皮、竹片、浸湿的棉被复合而成,专门对付箭矢。
咄!咄!咄!咄!咄!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屋顶!
箭矢钉在盾牌和挡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箭杆剧烈颤抖。
大部分箭矢被坚韧的复合盾牌弹开或卡住,只有极少数穿透缝隙,在车阵内部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哼,很快就被拖了下去。车阵如同磐石,承受着第一波狂暴的洗礼,岿然不动。
箭雨稍歇。
“就是现在!”张小虎的独眼精光爆射,右手狠狠劈下!
“铁雀——放!”
“竹蜂——放!”
呜——嗖嗖嗖嗖——!!!
车阵上瞬间爆发出更加尖锐、更加致命的呼啸!上百架蹶张弩同时激发!
粗如儿臂的弩矢带着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