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过处,在粗糙的石壁上留下条条滑腻黏连的深色印记,像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石壁冰冷刺骨,湿漉漉的水汽饱含着阴寒,贪婪地包裹着一切能触碰到的物体表面,挂满了一串串浑浊的水珠。
这些水珠在昏黄的灯光下缓慢地生长、颤栗,聚集着不堪承受的重量,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啪嗒”一声,坠入下方那片死寂的黑色水面。
那声音空洞、呆板,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单调重复,如同断头台上死囚耳中听到的、生命尽头最后的更漏。
滴答、滴答、滴答……
每一次微弱的水滴坠落声,在这片被压缩到极致的死寂世界里,都如同惊雷炸响,狠狠砸在杨暄早已麻木的神经上,将他残存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从混沌的深渊边缘拖拽回来,承受着清醒带来的无边酷刑。
杨暄,就悬在这片污秽冰渊的正中。
四根粗如儿臂的黝黑铁链,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蟒,死死锁死了他的手腕和脚踝。
冰冷的铁环深深嵌入早已被污水和自身血水浸泡得发白肿胀、皮肉翻卷的创口之中,每一次哪怕是最微弱的挣扎——一次试图调整被吊挂姿势的蠕动,一次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抽搐——都会引来刺骨钻心的尖锐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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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痛楚瞬间沿着锁链传导全身,狠狠牵扯着连接他左右锁骨的两个沉重铁环,在腐臭凝滞的空气里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咯…吱…嘎…”
他被吊成一个屈辱的“大”字,膝盖以下,尽数浸泡在那片黝黑黏稠、浮着一层油污般诡异黏液的水里。
水面上,混杂着可疑的暗红结块和腐烂的絮状物,散发出一种浓烈到令人眩晕的混合气味:刺鼻的酸腐霉味,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还有一种污水沟渠深处特有的、仿佛肠道内脏腐败透顶的、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恶臭!
寒意,像是无数根淬了毒的冰针,从浸泡在水中的肢体每一寸毛孔直刺进去,穿透早已麻木的皮肉,侵蚀着骨髓,冻结着血液,甚至试图冰封他的灵魂。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动一架生锈破败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每一次吸气,都无可避免地剧烈牵动左肩那处致命的溃烂。
那里曾有过一道伤口——一道来自他亲生父亲、当朝右相杨国忠盛怒之下,用镶着坚硬钢底的官靴,狠狠踩踏留下的伤口!
这水牢里污秽到极点的污水,便是世间最歹毒的腐蚀剂。
伤口早已彻底坏死,边缘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肉般的灰白,中心却化开一片黄绿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脓浆,如同一个丑陋的、流着脓泪的眼睛在他肩头痛苦地张开。
黑红的脓血和浑浊的组织液,如同永不枯竭的泉水,缓慢地、持续地从这“眼睛”里渗出,沿着他赤裸冰冷的胸膛、腹部滑落,最终与他脚下那片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污水融为一体。
剧烈的烧灼感,如同无数只饥饿的毒蚁,持续啃咬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带来一阵更强烈的、深入骨髓的刺痛浪潮。
杨国忠……爹……
这三个字,如同烧得通红的烙铁,每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都狠狠地烫在他早已被仇恨和痛苦反复蹂躏、鲜血淋漓的心尖上。
刻骨的恨意,伴随着这水牢彻骨的寒冷,如同汹涌的冰火两重浪潮,反复冲刷、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智,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他的脸,那张曾经在长安城令无数闺秀倾倒、在煊赫门内令豪杰俯首的英挺飞扬的脸庞,此刻惨白如刚从墓穴中掘出的尸骸,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成两个可怖的黑洞。
干裂发紫的嘴唇紧紧抿着,因极度痛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