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在陈老把头战战兢兢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校场,迅速消失在利州城西浓重的山林阴影之中。他们所携带的,除了冰冷的武器,便是沉重的干粮袋,以及……那足以焚毁万石的致命火油。
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了第一抹微弱的鱼肚白,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和黑暗。
利州城头,朱雀军旗在渐强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张巡的身影出现在最高的箭楼上,玄甲在微熹的晨光中泛着冷硬的色泽。他极目远眺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峦叠嶂,追随着那支消失在莽莽群山中的黑色利箭。
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动他猩红的披风。
……
……
凛冽的罡风,仿佛自九幽深渊刮来,带着刺耳的呜咽,自群峰夹峙的隘口处呼啸而过。
那声音,时而如鬼哭,时而似狼嚎,撕扯着铅灰色的厚重天幕,卷动着城楼上无数面猎猎作响的旌旗,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噼啪”声,如同无形的巨鞭在抽打着虚空。
剑门关!
这座被历代兵家誉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千古雄关,此刻正如一头蛰伏了万年的上古巨兽,用它那由亿万年山岩淬炼而成的獠牙,深深嵌入在两侧壁立千仞、猿猱愁攀的险峰之间。
关城巍峨,全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坚硬青石垒砌而成,墙体在阴郁的天光下泛着一种冷硬、沉重、近乎死寂的铁青色。
巨石上布满了风霜侵蚀的沟壑和深浅不一的凹痕,那是岁月与无数次战争硝烟共同镌刻的勋章,无声诉说着过往的血雨腥风。
关前,那条蜿蜒如蛇、九曲回肠的金牛道,紧贴着几乎垂直的峭壁,在狭窄幽深的谷底挣扎而过,最窄处仅容数人并行,其险峻令人望之胆寒,仿佛深渊张开的一道细小裂口。
视线越过关隘,投向更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在浓得化不开、仿佛凝固般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山峦的轮廓模糊而狰狞,如同无数头蛰伏的洪荒巨兽,正贪婪地窥视着关内富庶的蜀中平原。
守将杨子钊,身披一领精心保养、光可鉴人的山文甲。
甲叶细密如鱼鳞,层层相扣,每一片都打磨得锃亮,即使在如此阴沉的天气里,依然透着一股森然刺骨的寒意,仿佛甲胄本身也在散发着杀气。
他腰悬一口装饰极其华丽的佩剑,剑鞘以名贵紫檀木为底,通体镶嵌着温润的昆仑白玉,在灰暗的天色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他身形挺拔如松,一手按在剑柄上,一手扶住冰冷的雉堞,立于城楼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片他引以为傲的天险。
山风猛烈异常,带着湿冷的寒意,吹拂着他颌下修剪得一丝不苟、根根如铁的短须,也肆意撩动着他身后那袭象征着高阶将领身份的玄色织锦披风。
披风边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猛虎纹样,此刻在风中翻卷,如同活物般咆哮。
他面容方正,颧骨微突,线条刚硬如斧凿,一双浓密如墨染的眉毛下,是深潭般沉稳的眼眸,此刻映照着脚下鬼斧神工般的险要地势,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倨傲与志得意满。
他的指节此刻正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身下雉堞那冰凉刺骨的青石表面,感受着那份亘古不变的坚硬与永恒。
这份坚硬,似乎也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张巡?朱雀军团?哼。’杨子钊心中暗自冷笑,那丝倨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眼底悄然放大,激起一圈圈名为轻蔑的涟漪。
‘不过是在关中侥幸赢了叛军的无名之辈罢了。也配称大将军?杨相也太过谨小慎微了!’
心中暗忖不已,他再次俯瞰脚下那条近乎垂直、令人头晕目眩的金牛道,目光扫过两侧飞鸟难渡、插翅难飞的万仞绝壁,一股强大到近乎膨胀的自信油然而生,充塞胸臆:‘有此天堑为凭,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