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纵横,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焦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命运的惶恐。
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油腻的微光,汇聚到下巴,滴落在地。
他内心的挣扎如同沸油翻腾。
昨日的惨败,血腥的画面挥之不去,袍泽临死的哀嚎在耳边回响。
杨成乐那张阴鸷刻薄的脸庞就在眼前,那双小眼睛里射出的猜忌和怨毒,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损兵折将,丧师辱国!”杨成乐的斥责声如同魔咒。
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杨国忠可能的反应。那个权倾朝野、手段酷烈的宰相,绝不会容忍一个败军之将。
罢官夺职?下狱论死?甚至牵连家小?每一种可能都通向地狱。
唯一的生路?投诚长安,开城献门!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不仅能免于眼前杀身之祸,甚至……还可能在新朝博个前程?他仿佛看到锦绣官袍在向他招手。
然而……
他眼角的余光再一次,几乎是本能地扫向门口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
这些不良人!尤其是那个韩北风!他们身上那股子阴冷、狠戾、视人命如草芥的气息,让他如芒在背。
他们是长安天子爪牙,是行走在暗影中的毒刃。
为了事后不留下把柄,为了独揽功劳,他们会不会在城门开启之后,顺手就把自己这个“伪朝余孽”像抹布一样“处理”掉?
事到临头,这份疑虑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窒息。
“他们不可信……不可信啊……”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
每一次踱步到韩北风桌旁,他都想开口质问,想寻求一个保证,但一触碰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所有的话又都被冻僵在喉咙里。
门口,于天丰背靠着半开的厚重门框,双臂环抱胸前,双目微阖,呼吸均匀,仿佛真的在打盹。
阳光勾勒出他硬朗如刀劈斧削般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并非在睡觉,而是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门外士兵略显疲惫的脚步声、远处隐隐传来的、可能是斥候归来的马蹄声、城头旗帜在热风中猎猎抖动的声响……甚至更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移动的低沉嗡鸣?
他需要分辨。
风穿过门缝,带来复杂的气息:尘土、汗味、劣质油脂、远处伙房飘来的炊烟、旧木头的霉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神经瞬间绷紧的、铁锈混合着新鲜泥土的、类似……血腥气?来源不明,但必须警惕。
身下木门框的纹理,脚下青砖的坚实,空气中每一缕风的流动方向……都成为他感知世界的延伸。
他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蓄力状态,如同被拉满的硬弓,弓弦已绷至极限,只需一个微小的信号,那积蓄的恐怖力量便能瞬间爆发,化作撕裂一切的雷霆。
他心中对眼前这座利州雄关的评估冰冷而清晰:高墙深壕,粮草充足,守军虽经败仗,但依托地利,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若无内应接应,纵使朱雀军团乃百战精锐,强行攻城也必付出血的代价。
伐蜀之战,耗不起,拖不得!
因此,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容有失!
他袖袋中那根特制的“安魂香”,便是他们控制这混乱局面、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的最后保障之一。
散布在厅堂四周阴影里的另外五名不良人,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群狼。
他们姿态各异,看似漫不经心:
一个坐在角落条凳上,低着头,用一块油石专注地、缓慢地打磨着一柄短匕,金属摩擦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