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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那是裴徽烙在他灵魂深处的命令在灼烧:“杨暄!”
裴徽那双仿佛能洞穿九幽的眸子死死攫住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得他神魂欲裂,“若他……当真敢与李玢合流,妄图拥立伪朝,动摇国本……”
裴徽的手重重按在他肩上,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身上的压力重如大山,“便由你——杨暄!亲手,斩下他的头颅!提头来见!”
“他”——那个名字在杨暄喉头滚动,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无声的念诵,都烫得他灵魂滋滋作响。
那个权倾朝野、如今却在蜀地图谋不轨的宰相,是他的生父,杨国忠!
弑父!这两个字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每一次心跳都勒紧一分,带来窒息般的沉重。
使命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血脉的羁绊,却又像无形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往无底深渊拖拽。
副手李燮,一个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汉子,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雨声吞没:“门主,前哨回报,绕过前面鹰愁涧,便是成都府外围。雨势太大,痕迹冲刷得快,但……也需加倍小心。”
杨暄没有回头,面甲下只发出一个沉闷如铁石相击的鼻音:“嗯。”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投向那黑暗深处仿佛蛰伏巨兽的成都方向,那里有他血脉的源头,也是他此行的终点——地狱的入口。
越深入蜀地,所见所闻便越是触目惊心,将杨暄心中最后一丝“或许传言有误”的侥幸彻底碾碎、扬灰。
父亲杨国忠的“大逆不道”,已非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而是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带着蜀地特有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
在泥泞的城门口,一张被雨水打得半湿的“圣人诏书”被堂而皇之地张贴着。
墨迹看似未干,晕染开的字迹透着一股仓促与虚假的油滑。上面赫然写着“敕封杨国忠为摄政王,总揽蜀地军政,辅佐延王李玢监国”的字样!
那朱红的玉玺印鉴,在杨暄的眼中,假得刺目!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他眼里,刺在他心上。
“这老混蛋!这是赤裸裸的要与殿下做对啊!”他藏在斗篷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几日后,他们混在肮脏的人群中,目睹了“延王”李玢的车驾招摇过市。
那年轻的亲王身着逾制的亲王袍服,坐在华贵的车辇中,脸色却苍白如纸,眼神空洞麻木,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车驾周围簇拥的不是皇家仪仗,而是杨国忠心腹家将组成的护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跋扈。
李玢偶尔抬起的眼神掠过人群,与杨暄隐藏的视线短暂交汇,那里面没有一丝神采,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认命。
“父亲……你竟将皇室血脉玩弄于股掌至此!”杨暄胃里一阵翻腾。
大小官员的府邸前门庭若市,车马喧嚣。
贿赂的箱子在雨水中被抬进抬出,穿着崭新官袍、满面油光的新贵趾高气扬地出入。
空气中弥漫着铜臭、劣质熏香和谄媚的笑语。
一个刚买了县令之职的富商,正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吹嘘自己与“相爷”管家的“深厚交情”。
“国之官职,竟成市井交易之物!父亲,你可知这是在掘大唐的根基?”愤怒的火焰灼烧着杨暄的理智。
更令杨暄心胆俱寒的是,那些在长安已被裴徽列为“必除”的世家余孽、昔日政敌的残党,此刻竟堂而皇之地出入相府侧门!
他们鬼祟的身影在深夜的灯笼光下拉长扭曲,密室中传出的低语,夹杂着得意的笑声和金银碰撞的脆响,分明是在瓜分着叛乱带来的“红利”。
每一项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