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阎王爷的油锅(2 / 5)

再坚固的城防,也困不住人心溃烂、野心膨胀的洪流。

瓮城巨大的空间此刻被一层厚厚的、粘稠得如同沼泽淤泥般的灰烬和焦黑覆盖物所吞噬。

目光所及,只有扭曲。

彻底烧焦炭化的尸体,以各种超出想象的、定格在极致痛苦瞬间的姿态凝固着。

有的蜷缩如虾,仿佛想缩回母体寻求庇护;

有的伸展如枯木,四肢僵直地指向天空,像在质问着什么;

更多的是相互粘连、堆叠、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狰狞起伏的焦黑丘陵,早已无法分辨哪是人,哪是马。

断裂的矛杆斜插在灰烬里,像一片片绝望的墓碑。

烧得变形的铁甲片如同怪异的鳞片散落各处,在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马蹄铁融化后又凝固成扭曲的铁疙瘩,嵌在灰烬中。

空气依然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滚烫的沙砾和灼热的灰烬,混杂着皮肉毛发彻底碳化的焦苦、油脂焚烧爆裂的恶臭,以及那最诡异、最令人头皮发麻、胃部痉挛的……浓郁的、带着油脂甜香的烤肉气味。

浓烟虽已减弱,却仍如垂死的巨蟒,从尸堆深处和焦黑的砖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盘旋缠绕不去,将瓮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死亡雾霭中。

守城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在这片焦土尸骸间麻木地挪动。

他们大多脸色青白泛灰,眼神空洞无物,动作僵硬而迟滞。

许多人无法控制地佝偻着腰,撕心裂肺地呕吐,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呕出苦涩刺喉的胆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干呕声,在这片死寂的地狱里显得格外刺耳。

新兵李二郎便是其中一个。

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和乡村少年特有的红润底色,此刻却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他双膝深陷在冰冷粘腻的灰烬与混杂着不明粘稠污秽的泥泞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凛冽寒风中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幼兽般的呜咽和剧烈的呕吐声,眼泪、鼻涕混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涎水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眼前的景象彻底粉碎了他对“杀敌报国”的所有想象——就在他脚边不到一尺的地方,一具烧得半焦的叛军尸体,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一只焦黑的手骨,皮肉尽脱,五指如钩,离他的靴子仅有寸许!

那空洞的、焦糊的眼窝仿佛正穿透灰烬和时空,死死地盯着他,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无边恐惧和痛苦。

李二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胃部再次猛烈地抽搐起来。

“喀啦!”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牙根发酸的骨裂声突兀地响起。

一只沾满厚厚黑灰和可疑暗红凝结物的破旧军靴,如同铁锤般落下,毫不留情地将那只伸向李二郎的焦黑手骨踩得粉碎,深深陷入灰烬之中,再无声息。

“吐!给老子吐干净了!把肠子肚子都翻出来洗洗!”一个粗粝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在李二郎头顶炸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铁锈般的冷酷和漠然。

李二郎惊恐地抬起头,模糊的泪眼中映出一张沟壑纵横、如同被塞外风沙和战场硝烟磨砺了千百年的老脸。

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深陷的、边缘布满扭曲焦黑疤痕的空洞,像一口通往地狱的枯井。

仅存的右眼却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地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块需要打磨的生铁。

老兵独眼张,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破烂不堪的皮甲糊满了厚厚的黑灰和凝固发黑的血块,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陈年汗臭、新鲜血腥、刺鼻焦糊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