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软弱、乃至人性,都投入了熊熊烈火中焚烧殆尽的狠厉!
一种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觉悟!
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儿子”的柔软彻底熄灭,唯余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之下,疯狂燃烧的、近乎献祭般的、只属于裴徽的忠诚火焰!
他抬起头,不再闪避,不再卑微地伏低身体,而是用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目光,直直地、甚至带着一丝惨烈的挑衅,迎上裴徽那深不可测的视线!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砾在生锈铁皮上剧烈摩擦的声音,干涩刺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仿佛用灵魂在呐喊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呕出的血块:“若家父……若杨国忠!”
他第一次在裴徽面前直呼父亲名讳,声音带着一种自戕般的痛楚,却也透出斩断过去的狠绝,“真敢行此祸国殃民、分裂山河之大逆不道之举……”
杨暄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都带着从自己心尖上硬生生剜下的一块血肉,都浸透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他便不再是罪臣之父!而是……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国贼”二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不知是对想象中的父亲,还是对逼迫他做出如此选择的命运,亦或是对他自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濒临散架前的最后拉扯,仿佛要将殿内所有残余的氧气和仅存的、支撑他站立的最后一丝勇气都吸入肺腑。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被痛苦和决绝榨取出的所有力气,重重地、决绝地、如同将整个生命和未来都押上赌桌般,再次以头叩地!
“砰——!!!”
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猛烈碰撞,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仿佛连地面都为之震颤。鲜血瞬间从破皮的额头涌出,染红了金砖,与他嘴角流下的血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厉刺目。
“殿下有命,卑职杨暄……万死不辞!愿为殿下斩此国贼,以血……洗刷己罪!”誓言如同染血的战鼓,带着一种惨烈而悲壮的决绝,在空旷的大殿中隆隆回荡,每一个字都撞击着殿内三人的耳膜与心灵,“若违此誓,天地共戮,人神共弃!永堕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最后的诅咒,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永世无法解脱的枷锁。
裴徽看着跪在下方,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激荡和破釜沉舟的决绝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却又强撑着挺直脊梁的杨暄。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冰冷的审视与精确的计算终于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散去。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织金蟒袍袖拂过冰冷的紫檀木扶手,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在杨暄低垂的、被汗水、灰尘和鲜血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沉稳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只手,修长而干净,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象征着此刻……一线残酷而真实的生机。
杨暄浑身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如同生锈的机括,艰难地顺着那只象征着赦免与掌控的手,一寸寸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裴徽的脸上。
裴徽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笑容,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审视与帝王威压。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但其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的认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或许是对眼前这惨烈抉择结果的默然接受,或许是对这枚在痛苦烈焰中淬炼重生、锋芒毕露却也更易折断的利刃的审视与期许,又或许,是深藏眼底的一丝难以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