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斯本人也被这疯狂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移动,脸上写满了惊骇、无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兵变,彻底失控了!
守卫在杨国忠房舍前的几个心腹亲兵,面对这排山倒海、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愤怒洪流,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两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就被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刀枪剑戟瞬间淹没、撕碎、剁成肉泥!血腥味猛然浓烈十倍!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间最好的正堂房门被狂暴的士兵用临时找来的粗壮圆木狠狠撞开!木屑纷飞!
然而,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翻倒的桌椅和散落的文书!
“杨国忠跑了?!”
“狗贼!跑得倒快!”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奸贼找出来!”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杀光他的党羽!一个不留!”
找不到首要目标杨国忠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瓢滚油,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狂潮迅速转向,席卷驿站的其他角落。
杨国忠的侄子、时任太常卿的杨昢,平日里倚仗权势作威作福的亲信党羽,甚至一些仅仅因为姓杨、或是与杨家有过交往、说过几句话而被怀疑的官员、宫人,都成了屠刀发泄的对象!
驿站内,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惨叫声、哭喊求饶声、刀剑砍入骨肉的沉闷噗嗤声、建筑被推倒的轰隆声、士兵们野兽般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将马嵬驿彻底变成了修罗屠场!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有形的恶魔之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
龙辇,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移动殿堂,此刻被外面恐怖的声浪和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彻底包围、渗透。
华贵的车厢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死亡的气息冰冷地穿透厚重的明黄帘幕,钻进每个人的骨髓。
李隆基,这位曾经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此刻面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佝偻着背,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每一次外面传来的凄厉惨嚎,都让他剧烈地抽搐一下,仿佛那刀锋是砍在他自己身上。
他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抓住御座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敢,也无力掀开帘子去看一眼,那炼狱般的景象足以摧毁他仅存的精神支柱。
巨大的恐惧,对哗变士兵的恐惧(他们随时可能冲进来),对彻底失去江山社稷的恐惧,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杨玉环,这位曾经“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绝代佳人,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冰冷坚硬的车厢地板上。
华美的宫装凌乱不堪,曾经顾盼生辉的美丽眼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空洞,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汹涌而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湿痕。
她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雏鸟。
她本能地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被注意的点,躲开外面那吞噬一切的风暴。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绝望在蔓延。
高力士,这位皇帝最信任的老奴,此刻也彻底乱了方寸。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李隆基面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车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泪纵横,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刻满了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陛……陛下!大事不好了!军心……军心彻底溃乱了啊!怨气……那怨气……是滔天的怨气啊!直冲云霄